橘子橡皮

【05】

“笠松幸男，和你做了这么多年朋友，我知道你怎么想的。但是不要太自以为是了。没人会想要同情你。你一直是我们的队长，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。好好看看黄濑吧。看看他为了你变成了什么样子。”

前一天森山进来之后，只是写了一句黄濑走了，便一直坐在旁边不动。早川看看队长，又看看森山，也是没了主意。一直到笠松妈妈回来，才终于找到机会，说了声再见，便起身准备离开。一直没有动静的森山，拿着手机按了一通，也起身告辞。笠松床头柜的手机震动了一下，抬起头看向森山的时候，那人只是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。森山不等笠松询问，便拉着早川离开了。

晚些时候，笠松回复了森山：“我知道了。”便再也没有回应了。

今天的晚霞很美。

在火烧云遍布天空的时刻，病房的门被猛地打开。像是感应到了一般，一直看着天空发呆的笠松扭头看向那个站在门口的身影。来人的头发剪短了，此时正因为剧烈的奔跑而手撑着膝盖喘着粗气，再直起身子的时候，顺手拉松了脖子上碍事的领带。

笠松看着来人一步步向自己走来，明明听不到声音，每一次的落脚声却仿佛在耳边响起一般，狠狠地敲打在心房上。

那人在自己病床前站定，脸上还是那个熟悉的耀眼到欠扁的笑容。但是今天的笠松，看到更多的是，嘴角因为昨天自己的狠手而留下的淤青，明亮双眼下面怎样都无法掩盖的发青的黑眼圈，和看起来有些消瘦的下巴。

“好好看看黄濑吧。看看他为你变成了什么样子。”是这样的吗，森山。

“怎么剪头发了？”笠松拿起旁边的笔记本写到。

“前辈我辞掉了模特的工作，接下来想专心校队打球。快表扬我(*^_^*)”这边的黄濑竟然又是提前准备好了纸条塞给笠松。

“你这家伙…”这次笠松没有再写字，而是直接说了出来。

“以后我会好好上课，好好训练，但是每天结束之后我一定尽最快速度赶来看前辈哦。前辈可不要觉得寂寞呀(●ˇ∀ˇ●)”又是一张字条。

“混蛋，谁会寂寞啊！”

“可是我还是好想好想每时每刻能够在前辈身边。我想在你开心的时候在你的身边，但是更想在你难过的时候在你身边。我不想只做被前辈保护着的后辈，而是想做能够与你一起分担艰辛的那个人。前辈，好好地看看我啊。”这一次，没有颜文字，没有感叹号，只有每一次下笔都仿佛要刺穿纸张那样用力的字迹。一笔一划，都好像刻在了笠松的心上。

“前辈…”这一次，黄濑开了口。

虽然笠松还是听不到，但是又一次如同心电感应一般，他看向了黄濑。

不知何时模糊的双眼，看不真切眼前人的表情，只能看到金色的头发在洒进房间里的夕阳之下，变得愈发耀眼与吸引人。身前的人靠近了自己，本就比自己高大的身影，此时有种把自己完全罩住的错觉。笠松忍不住伸出手，抓上那人衬衫的前襟，用力地攥紧。黄濑似乎又在耳边说了什么，但是下降的听力只能捕捉到一点点模糊的声音，更多的还是那人轻轻吹在耳边的呼吸。终于，积攒了这么多天的委屈，不甘，害怕，愤怒，在那人的怀里得以释放。

“有我在，前辈。”

怀里的那个人发出如同困兽一般，压抑着的，嘶哑着的哭声。

前额抵在黄濑的胸口上，笠松难得地允许自己放任自己把脆弱的一面展现给别人。黄濑的怀抱很温暖，还带着一点点洗过澡后的洗发水味道和跑步之后的汗味，力度没有很大，但是却让笠松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全感。

笠松发泄过后，羞耻感与尴尬也随之而来。心情平复之后便觉得窝在后辈怀里痛哭这种事情实在是有点丢人，一时之间僵硬着不知道该做些什么。像是看穿了此时笠松的想法一般，黄濑也没有再有什么多余的举动，只是保持着抱着笠松的动作没有动。

两人又是以相拥的姿势待了许久，笠松才终于调整好此时的心态，有点挣扎着脱离了黄濑的怀抱。然而一抬头，先入眼的，是黄濑嘴角的淤青。罪魁祸首此时又心虚了，笠松幸男觉得这两天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，实在有点超出他这个篮球傻瓜的社交处理范围，只好盯着那块青紫色的痕迹抿着嘴不做声。几秒之后，他有点犹豫地伸手拂上黄濑的嘴角，说道：“对不起。”

黄濑伸出手握住笠松的手，然后摇了摇头。接收到笠松不解的眼神之后，露出了笑容。

“笠松前辈，我喜欢你。”

黄濑讲的很慢，声音也很轻，却故意每个字都夸张了嘴型。

“….我…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。”笠松扭过头有点别扭地讲道，但是红透的耳朵却出卖了他。

黄濑没戳穿这个显而易见的谎言，只是抱紧了笠松，有些撒娇地把头埋在笠松肩膀上，虽然这个姿势对于黄濑来讲，并没有很舒服。但是闻着怀里人身上特有的味道，便把这一个多星期以来的担心和迷茫全部打消了。

“我也。”

过了半响，头顶上传来笠松故意压着嗓子的一句话。黄濑听着笠松低沉嗓音传来的共鸣和后来速度加快的心跳声，竟是就着这个姿势自顾自地笑了起来。笠松感受着黄濑因为笑而传来的颤抖，仿佛真的听到了那人开心爽朗的笑声，也露出了难得的真心的笑容。